真正的猎手，是以猎物的形象出现。——题记

前言

五十五年前的一九六七年，它刚出版时因起超前的思想内核，市场内核、反响平淡。虽在文学界备受好评，甚至五次售出电影改编权，却无一拍摄成功，直到2020年，知名导演 —— 坎皮恩终于将它搬上了大荧幕，更是凭此拿下了九十四届奥斯卡最佳导演奖。

今天分享的是一个非常精彩的故事，就是这本名为《犬之力》的书，作者叫托马斯 · 萨维奇，是一个美国作家，《犬之力》是他的代表作，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去年的改编电影大火，估计也看不到中文版的引进，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影片，我是直接看的书，看之前对这个故事一无所知，看完后我发现居然有人给它打上了 “叔侄恋” 的标签。

整部电影的开场，由一句神秘的台词掀起序幕──「从我父亲去世后，我只希望我的母亲能幸福的生活，如果我不帮她渡过难关，不去救她，我还算什么男人呢？」

你不知道话是谁说的、无从知晓背后的意义，殊不知这整句对白其实在篇章尾声牵起了电影的脉络，有种醍醐灌顶的震撼。

初闻《犬之力》的片名，你也许完全听不懂电影讲的是什么，就连原文片名「The Power of the Dog」的阐述，也丝毫令人摸不着头绪，电影甚至根本没有出现几只狗──而它其实暗喻的，其实是蒙大拿州某一座类似小狗形状的山丘，在山脚下，发生在那牧牛生活中的故事。

虽说《犬之力》，好像确实影响了《断背山》的作者，但就是“叔侄恋” 的标签就忍不住佩服伙伴的想象力，这个标题党的能力，吾之楷模，那这个书到底讲了个什么故事呢？先简单讲个大概剧情，如果能引起你的兴趣欢迎评论指教。

Deliver my soul from the sword , and my darling from the power of the dog.

求你救我的灵魂脱离刀剑，救我的生命脱离犬类。

出自《圣经 · 诗篇》

情节概述

第一章

菲尔是一个牧场主，从1900年和前辈 —— 亨利第一次赶牛算起，这已经是第25个年头了，他怀念过去，厌恶新鲜的一切，最喜欢亨利还在的日子，那个近乎完美的前辈教会了他，什么样才是一个真正的牛仔？

菲尔总是会独自包揽骟牛的活（阉割公牛），而且不戴手套，他干所有活都不戴手套。而即使坐拥山谷最大牧场的一半，财力雄厚到什么都买得起，菲尔却对那些身外之物都没啥兴趣。甚至当弟弟 —— 乔治提出想买一辆新车时，他也会摆出一如既往的暗讽脸色。反问【你是想装犹太佬吗？】

虽然牧场有一半其实是属于弟弟 —— 乔治的，可菲尔这么一说，买新车的事就再也没被提起过。菲尔一直是那个聪明并掌控一切的人，而沉闷温和的乔治从小就这样活在哥哥的身后、旁侧，活在哥哥的领导之下，哪怕是已经快四十岁了，他们还是住在儿时的房间，睡在各自的旧床上。

每年秋天，兄弟俩就会带着十几个帮工把几千头阉掉的公牛赶到隔壁小镇卖掉。可是，某一次小镇酒吧里的一场对谈，改变了整个故事，小镇上有一个不得知的外来医生，叫约翰尼，他很多年前带着妻子—— 露丝来此定居，生下了一个儿子叫皮特。但是呢，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，约翰尼第一次来镇上时，正好就赶上菲尔他们赶牛，自己还不懂规矩，激动地跑去参观，却被对方擦着头顶放了一枪，于是他仓惶逃跑，成了镇上的笑柄。

不仅如此，医生的儿子 —— 皮特因为瘦弱多病，也总是遭人欺凌，他们一家子还因为救出了一个妓女，而受尽他人嘲讽，这种被排解落寞，让约翰尼的酗酒问题愈发严重，但是他也相信自己的天赋遗传给了儿子，爱读书的皮特会成为一名好医生。

就在那一晚，人生不如意的约翰尼在酒精的助威下，在酒吧里充满自信的大谈特谈，说【这个小镇缺乏公民自豪感】，【为啥不粉刷一下校舍？】【为啥把垃圾扔到山上？这多碍眼啊！】没有人理会他，除了同在酒吧的牧场主 —— 菲尔，他开口了【要我说，碍眼的是你！】众人一听纷纷叫好。

但这种回忆就激起了约翰尼反驳的冲动，他拼命地想找回一点自信，于是一个劲地说这说那。讲到后面呢，还来了一句和花有关的希腊语，想要显摆一下，而他不知道的是，对面的牧场主菲尔不是什么不识字的白丁，菲尔爱看书，毕业于名校，知识可谓渊博。他一下就戳穿了约翰尼的 “故作高深”，“不懂装懂”，用一段拉丁语的诗让对方颜面尽失。最后还嘲讽了【约翰尼会做纸花的儿子是娘娘腔】。

“娘娘腔” 这三个字终于惹怒了约翰尼，他失去理智，他冲了过去，他像一块湿抹布一样被扔到了墙壁上。回家后，约翰尼骗妻子说【自己打了一架】，但其实这分屈辱已经彻底压垮了他。之后的一年，约翰尼滴酒不沾，日渐消瘦，有一天，约翰尼给儿子 —— 皮特留下两句话【一：不要理会旁人怎么说？二、做一个善良的人，就是要为爱你的人，除掉路上的障碍】，之后，约翰尼就上吊自杀了。

自此，妻子 —— 露丝扛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，经营起了一家提供食宿的旅社，招牌菜是她做的鸡肉，儿子皮特则当起了服务生，还负责肉鸡的宰杀工作，他干这活儿可非常利落。这一天，他们接到一笔大生意，每年来这儿来这卖牛的牧场主，要带着帮工们来店里用餐住宿，那这自然不是菲尔的主意，而是弟弟乔治的安排。

几年前约翰尼自杀的事情，山谷里人尽皆知，菲尔自然对此是毫不在意的，可是乔治总是容易同情别人，尽管菲尔并不喜欢这个安排，可他还是去了。一进店，果然他就觉得很不舒服，嘲讽技能再次 跃跃欲试，因为店里明显是特意装扮过的，每一个座位都摆了白色的餐巾，还有折好的插在瓶子里的纸花。

在菲尔看来，这就是一整个不伦不类，店主就靠着电影杂志里看来的东西，在模仿他们以为的 “上流社会”。尤其是站在旁边那个装腔作势的服务员男孩儿，简直就是娘腔，菲尔心里骂着，恨不得上去抽他一巴掌，但是他知道怎么才能真正戳到这个男孩儿痛处。

于是，菲尔就把桌上纸花拿出来，假装随口问一下，说【我很好奇，是哪位年轻的女士，做了这么漂亮的菊花呢？】他当然知道花就是男孩叠的，但这么说就是为了嘲讽他 “娘娘腔” 罢了。可是，意外的是，男孩儿皮特丝毫没有脸红，还落落大方地承认了纸花就是他做的，从母亲那学的。

菲尔的小小阴谋并没有收到意料中的效果，倒是不小心在旁听到的母亲 —— 露丝为此留下了眼泪，还引得弟弟 —— 乔治怜惜心疼，竟就此促成一段姻缘。菲尔怎么也没有想到，自己的这一句话，倒是让这俩人好上了。几个星期以后，乔治就向露丝求了婚，露丝答应了。

第二章

既然嫁给了牧场主，露丝自然就不用在一个人苦苦的经营饭店，她就住进了兄弟俩的那幢房子，儿子 —— 皮特则被送去了寄宿学校，为他成为外科医生的梦想努力。但是婚后生活，并没有露丝想的那么简单，因为每次看到菲尔，想起他的言行，露西就会忍不住害怕。

尽管如此，有一次乔治不在时，两人独处时露丝还是主动打了招呼，说【菲尔哥哥，很高兴来这里】菲尔怎么回的呢？他说【我不是你哥哥！】这拒人千里之外，态度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，菲尔并不喜欢露丝这个弟媳妇。这意味着露丝在这家里，绝不会有好日子过，她将永远蒙刺在背，如坐针毡，而这就是菲尔的真正目的。

他早在第一眼的时候就看穿了露丝这个人，一个胆小自我怀疑的女人，她就是一个彻底的弱者，菲尔迟早要让弟弟 —— 乔治明白这个女人不属于这里，他要驱逐她。成为牧场主夫人后的露丝，确实有些无所适从，因为她变得无所事事，不用做饭，不用带孩子，家里还有女仆伺候。于是，那种孤独的感觉就愈发强烈，所以，她只能经常去看望儿子，希望放假的时候皮特能来牧场小住，也能陪陪自己。

对于哥哥和妻子之间问题，乔治似乎是一点都没有发现，他忙着给会弹一点曲子的露丝买钢琴，要将她引荐给尊贵的州长夫妇，借此在她走入上流的社交圈。但是露丝怕极了，因为她的音乐水平真的连业余都算不上，可乔治却表现得好像她是一个音乐大师一样的自豪。

于是她就只能拼命地练习，为了不给丈夫丢脸，每次露丝一弹琴，菲尔就会离开房间，那个举动，就好像是在笑话她弹的东西，让人无法忍受。甚至到了后来，菲尔会用班卓琴跟着路斯弹奏。谈他也谈，他停他也停，这是飞儿的另一种嘲讽。

他明明不懂钢琴，却能够精确地跟着露丝弹奏，而且弹得更好，她弹他就弹，她停他就停，这是菲尔的另一只嘲讽。他明明不懂音符，却能精准的跟着露丝弹奏，而且弹得更好，菲尔就像一座移不开的大山，沉甸甸的压在露丝的心上，走到哪都甩不开。于是露丝不断地祈祷着，希望州长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，可以放弃前来赴约，可是事与愿违，这顿饭还是如约举行了。

露丝全身充满了局促不安，她不知道手和脚该往哪放，她不知道怎么和州长夫人聊天，她也不知道怎么撑起牧场主夫人的角色，她在发抖。菲尔更是直接以缺席，表明了自己对这场聚会态度，可他才是兄弟之间那个会聊天的人，所以这顿饭两对夫妇吃得颇为尴尬。

最后为了给画上一个体面的句号，露丝终于被请到了钢琴前，她机械地弹了一首很简单的曲子，脑子里呢却全是菲尔在哪里嘲笑自己的画面，她手心冒汗嗓子干渴，随后脑袋一片空白，第二首曲子怎么都想不起来。那是她第一次在丈夫—— 乔治的脸上看到失望，这一晚也成了露丝不愿回首的记忆。

此后，露丝开始饱受头痛的折磨，止痛药很快就失去作用，她就想起自己的前夫 ——约翰尼曾喝酒给牙止疼。露丝知道约翰尼酗酒是真的，但喝酒止疼也是真的，于是为了扼制脑袋里的剧烈疼痛，她开始偷拿乔治的酒喝，并掺水以满天过海。酒对止疼是真的有用，她也是真的上瘾了。

一到暑假，露丝就迫不及待去学校把儿子 —— 皮特接来牧场，皮特很聪明，不用母亲解释，就能够轻易地看出一切的根源都在菲尔。是乔治的哥哥让母亲紧张，而紧张会引起头痛，这是他从父亲的书里读到的。约翰尼留下了一套医学百科全书，皮特走哪都会带着。此时，皮特已经是一个16岁男子汉了，露丝有时觉得儿子长大了，不知该如何与他沟通，但毕竟是真自己人，他的到来给了她精神上的支持。

有一次，露丝终于忍不住在没有其他人时，用一种友好且平静的语气问菲尔【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？】菲尔根本就没有犹豫，很直白的回答了说【我不喜欢你，是因为你是一个搞阴谋的不道德女人，因为你偷喝乔治的酒】。此时，露丝所有秘密都被费尔看在眼里，她无所遁形，这句话就像当众扒光她的衣服，那种残酷的平静、冷漠的眼神，轻蔑之际，脱口而出现【不道德女人】都让露丝感到窒息，这一幕也落到了皮特的眼中。

第三章

很快，菲尔对露丝铲除计划，在七月的一天进入了最后阶段。在这一天，牧场的帮工聚在一处休息，菲尔在边上用生牛皮编绳子，这也是前辈 —— 亨利教他的，他编得很好。就在这时候，外出采购了乔治带着露丝和皮特回来了。

菲尔和帮工的聊天时，没有少提起这位皮特的故事，说【皮特不会打球】，说【他会折纸花】，说【他不出门，天天和书在一起】。菲尔很清楚，只要他这么一说，这些帮工毫无疑问就会厌恶皮特，认为他是一个【不男不女的小怪物】。

果然，当皮特用他那两条纤如木棍的腿，走过帮工门面前时，尖锐的口哨声就像箭一样射出。那是调笑的口哨，是男人朝女人吹的口哨，是粗鲁嘲弄的口哨，这其实也是菲尔在宣示自己的力量，所有人都能听到这个哨声，乔治、汉斯、皮特... ...可是菲尔就是要证明他才是真正的主人，既是乔治和露丝在场，也保护不了这个男孩。

菲尔看着眼前一幕，感到高兴极了，但是令人惊讶的是，皮特却镇定自若，就像没有听到那个口哨一样。他按照自己原计划，闲庭信步去看了树上鸟巢，随后原路折返，没有任何躲避绕路的念头，他就这么直视着那些帮工的冷眼和嘲笑，慢慢往回走。

他的勇气让菲尔心中一动，一个新的念头出现了，他要拉拢这个孩子并真正的孤立露丝，让那个女人更加依赖酒精，这样就能加剧他们夫妻的矛盾爆发，他的驱逐计划就能自然而然实现了。想到这里，菲尔就叫住了皮特，用手里的牛皮绳吸引他，说【要送给他，还要教他套绳、教他起马】。

十几岁的孩子嘛，总会对这些有兴趣的，当皮特问【绳子能编好】的时候，菲尔就明白了，他上钩了。那天之后，皮特就开始跟着菲尔一起玩，他很快学会了骑马，还会听菲尔讲牛仔前辈—— 亨利的故事，讲小山上因为残废而等死的小牛们，会被狼群吃掉或者死于炭疽病。

他们的感情似乎发生了质的变化，菲尔承诺会在【开学前编好绳子】，绳子也越织越长，这个绳子是拿牛皮编的，除此之外，牧场的牛皮基本没有什么用处。菲尔每年都会宁愿把多余的牛皮烧掉，也不会把他们卖掉，因为他觉得买卖牛皮的人，都是借此发横财赚快钱，他很看不惯。

今年买牛皮的人照样找上门来，其他人都不在，是露丝接待的，她不知如何跟对方解释她丈夫的哥哥，宁愿烧掉也不卖。长久以往的压抑，终于让她动了一点别的心思，她索性就成全了这笔交易，还决定不要支票，让对方支付了现金。因现金可以直接握进她手里，而这些纸币给了她宝贵的安全感，可她同时也知道自己为此成一个小偷，。卖掉牛皮的那一瞬间，她觉得虚脱，躺到床上就睡下了，卖牛皮的钞票就像落叶一样散落在她身边。

而这一天，菲尔带着皮特出去狩猎了，他们捕获了一只兔子，菲尔因此划伤了手。皮特则向他展示自己杀兔子的熟练手法，那是从帮母亲杀鸡开始就练这个本领，这不禁让菲尔对他刮目相看，甚至燃起了一点钦佩与喜爱。可是，当菲尔带着皮特回家，看到挂在篱笆上的牛皮都不见了的时候，一点点好心情也不翼而飞，他勃然大怒，咆哮咒骂。

他自然猜到发生了什么，一定是露丝那个女人酒喝多了，蹬鼻子上脸，把他的牛皮全给卖了。菲尔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，何况他承诺给皮特的牛皮绳都还没有编好，皮特为了安慰他，抚平他对母亲的敌意，就把手轻轻放在了菲尔的手臂上，说道：

【我那还有牛皮可以用来编完绳子】

【我想要学会像你一样编牛皮】

【可以接受我的呢？】

【菲尔，你对我一直都很好。】

就这些柔情的话，让菲尔想起了自己压抑在自己深处的一些回忆，面对眼前这个仰慕自己，想要成为自己男孩儿，菲尔无法拒绝，因为当年自己也曾像他一样，想成为另一个人牛仔前辈 —— 亨利，这难道就是命运吗？菲尔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，动情地抱住了皮特，说，【我今晚就要把这条绳子编完，你要不要看着我把它编完？】

于是那个晚上，在男孩的注视下，菲尔不顾手上的新伤，编完了绳子。

终章

这一天的早饭，总是第一个出现在餐桌旁的菲尔，没有按时出现，甚至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。下一次人们再次见到他，就是在他的葬礼，事情发生的很突然，菲尔抽搐被送去医院，医生还没有搞明白是为什么时候，人就已经没了。他的血液被送去州立医院检测，检测报告会给出一个关于死因的结论，而这个结论，某人早就知道了。

当看见乔治和露丝慢慢地走在月光之下，在优雅、温柔的亲吻，让皮特觉得自己所做一切都是值得的。这他全靠他的父亲研究遗留的书里，学到的关于炭疽的知识。那是一种可以由动物传染给人的疾病，病菌很容易通过人的伤口侵入血液系统，如果这个人接触病畜的皮的话，比如用带伤的手拿病皮牛鞭绳子。

结语

故事就是这样，有些地方可能讲的比较隐晦，就是真的要看书更精彩。那我们先来看看这个故事到底讲了啥，首先，书名是叫《犬之力》，开头呢，就有一个圣经的句子，【求你救我的灵魂脱离刀剑，救我的生命脱离犬类】。虽然我对圣经不太熟，但是这个【犬类】呢，应该指的就是一种【恶】，而在这本书里，绝不单单指菲尔这个人，更是他所遭受的一切和他释放的一切。

菲尔的线索是隐藏在很多细节里的，表面上看他就是很刻薄，然后心里秉持对【牛仔精神【男子气概】的欣赏，对一切的所谓【柔弱】迟疑蔑视的姿态，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掌控一切。比如书里他对露丝所作所为，其实他对弟弟乔治更是。

书里说他们是相差两年进的大学，菲尔是个天才，学习成绩非常优秀，但是乔治成绩不好。然后菲尔就会跟弟弟说【你这很让我丢脸，如果我是你，就主动退学】。这其实就是一种精神打压，从而获得一种自我的强大感，以及对对方的控制。但是到了书的后半段的时候，你越来越觉得菲尔这个人没有这么简单，他的 “混蛋” 背后，好像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。

尤其是当他无数次以那样的神情，提起牛仔前辈 —— 亨利的时候，直到最后，他对皮特改变的看法，对皮特燃起柔情的时候，语气才有了解释，很多奇怪的细节也说得通了。为什么这个岁数他还和弟弟睡一间房？为什么他一直未婚？为什么他总是要跑去无人知道的树林里洗澡？为什么他那么厌恶“娘娘腔”？为什么会厌恶露丝？

因为他的心里也有一个 “皮特”，也有一个如果被世人看到，就会被嘲讽的“柔软”、“娘娘腔”的菲尔。他对牛仔前辈—— 亨利的感情，远不止于对长辈的倾慕，为什么皮特说【我想像你一样】，能够勾起他的无限遐思？就是因为他也曾想象和亨利一样，想要跟他融为一体，但是在那个世界，这是不被允许的，这是被所有人厌恶的，这是一个以【男性特质】为王的时代，所以他隐藏了自己。

而就像书里说的【他唾弃这个世界，如果世界先唾弃他】，这就是传说中的【恐同即深柜】吧！我之前看过一本书叫《厌女》，说男人呢，会通过一起鄙视女性来相互认可，从而建立他们的群体纽带。所以作为男人的菲尔，他就必须去厌恶自己身上的那部分自己，他通过抹杀、掩盖那个自己，成为了 “恶之菲尔” 。

他会特地干活不带手套，名校毕业却举止粗俗，看不起这看不起那，然后不喜欢所有新鲜的一切，就好像是在通过这种怼天怼地的精神，撑起一份虚伪的强大。因为实际上他是脆弱的，甚至可以说【他是自我认知上的矛盾和痛苦的牺牲品】，有些 “恶” 就是因此产生的，而这点也被聪明的皮特识破，用作了报复计划的切入点。

皮特可以说和菲尔是相反的，他是表面上没有所谓的 “男性气质”，被人以为是软弱的。可实际上他内心非常强大，并且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 —— 约翰尼看出来了，所以约翰尼才在临死前劝他【要善良，叫他要为所爱之人去除障碍】。他那么小的时候，就可以毫无表情的杀鸡，后来杀兔子也是，甚至让菲尔都惊了，其实这些都是伏笔。

皮特的算盘打得相当之深，从意识到菲尔是母亲的压力之源时，他就像一个猎人一样盯紧了这头猎物。为此他也是不惜牺牲自己，算是勾引了菲尔以达成目的，骗得他用了自己提前准备的染病牛皮，最终【救我的生命脱离犬类】。

那皮特的这份强大，是不是也是在环境淬炼中炼就的呢？

从小到大遭受的欺凌和排斥、父亲的自杀，让聪明的他有了自己的感悟

“皮特注视着他们，像一个狡猾的老头一样，意识到他应该用自己的方式反抗他们，而不是用他们的方法。”

不仅他俩，还包括乔治和露丝，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够看到，好像大世界对个人的压抑，产生的错综复杂的结果，这也是这本书我觉得最精彩的地方，或者说写得好的小说的一个特点，就是当你将人物塑造足够好，故事就会浑然天成。我在读的时候，就能够深深地感受到菲尔如强大的阴影笼罩在上空、然后露丝的紧张不安、乔治的无能为力、皮特的城府颇深。

单是把这些人物放在一个场景里，就足以勾起你紧张的神经，让你去揣测、期待，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。所以这本书可以说从第一页开始，就能够牢牢地吸引你的注意力，直到最后一页结束，相信我，如果你去翻开书本，一定还能看到很多我没有讲述的精彩细节，真的挺好看的。

此前，简·坎皮恩凭借此片获得第78届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导演奖。而在第79届金球奖中，该片斩获电影类最佳剧情奖。男主角著名影星本尼迪克特·康伯巴奇，人称“卷福”，入围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。导演简·坎皮恩是戛纳历史上第一位拿下金棕榈的女性导演。她的电影往往从女性主义视角出发写女人的故事，细腻、克制、精准，简单的细节传递着层层繁复的意味。

《犬之力》的风格一如以往，但不同之处是，这部电影“凝视”的对象是男人，被炒作出来的名头之一，就是“卷福版的断背山”。 但观影之后，冲着名头去的观众却大多感到“被骗了”。正如豆瓣高赞的评论：看本片需要极大的耐心，因为节奏和紧张程度都不符合对这样的导演和卡司阵容的预期。直到最后才能发现，这部电影原来是一场温柔的杀戮。 而这把磨得锃亮，杀人不见血的刀切开的，不只是隐匿在肌理之下的爱和欲，更是一则关于男性气质的残酷寓言。

01“得像个男人样”

《犬之力》中，菲尔（Phil）是一个十足粗犷的西部牧场主、实打实的硬汉。他身材高大，穿皮靴、牛仔裤，脸上蓄着杂乱的胡须，满口粗话，家里挂满打猎来的动物标本。

硬汉菲尔的权威在牧场里无处不在。有一次，他们一行“牛仔”来到红磨坊餐厅吃饭，另一桌客人正在欢快地用餐、聊天、弹琴。这吵到了菲尔，他站起来大吼着让一行人离开，几位客人不敢反驳，收拾东西，静默地走出餐厅。 与菲尔不同，他的弟弟乔治（George）皮肤白皙，西装革履，负责算账和商务洽谈等业务，但在菲尔看来，这样的乔治不像个“男人”。与菲尔生活在一起，乔治承受着菲尔绝大多数时间的讽刺和压迫。“胖子” “little George”这样的讽刺连带着菲尔的怒火，无数次燃烧在乔治的生活中。

当弟弟乔治和红磨坊餐厅的女老板罗斯（Rose）相遇相知，最终走进婚姻殿堂后，菲尔仍然不给夫妻俩好脸色。在菲尔看来，女老板只是为钱攀附弟弟，为此他处处对女老板语言羞辱和精神暴力，逼得她精神崩溃，靠酗酒昏昏度日。

女老板和前夫的儿子彼得（Peter）也成为菲尔宣泄不满的对象。少年彼得身材纤瘦、气质阴柔。父亲去世后，他帮着母亲罗斯打理餐厅，把餐巾整齐地搭在手臂上，在餐厅桌子的花瓶中插上自己折的纸花。

与彼得第一次见面时，菲尔捏起纸花，他想知道“这花是哪位小淑女做的？”彼得颇有些期待地承认，未曾想却收到了一连串的羞辱。菲尔一一讽刺彼得这些不够“男人”的做派。 彼得送上食物时，菲尔取下一朵纸花点燃后用于点烟，燃烧着的花朵被他随意挥了两下，丢进杯子中，火光熄灭，花朵死去。

菲尔曾对弟弟乔治说起彼得：“我说她儿子不能总那副样子，得像个男人样。” 整部电影中，“得像个男人样”是菲尔为人的铁律。“像个男人样”，要强壮粗犷、有阳刚之气，而不是像乔治、彼得一般，是个弱兮兮的“娘娘腔”。 对此，导演简·坎皮恩（Jane Campion）曾在采访中指出：菲尔大约就是那个时候典型的“直男癌”（toxic masculinity）。

而在国际知名博客作者、亲密关系指导者，美国人哈里斯·奥马里（Harris O'Malley）看来，这与有毒的男性气质文化密切相关。 有毒的男性气质文化是对男子汉气概的一个专制而又狭隘的描述，它以暴力、性、地位和侵略性来定义“男子汉”，将情绪视为软弱，将力量视为一切。正是这种有毒的男性气质，令影片中的菲尔陷入了难以走出的内外之困。

02硬汉菲尔，从来不是胜利者

困住菲尔的是难以言说的孤单和渴望。他用“硬汉”的暴虐和专横将身边人推离自己，以至于或许无人发现，电影中的菲尔，不止“硬汉”这一面。 在一片人迹稀少的树林里，菲尔赤裸着上身躺下来，掏出布朗克·亨利（Bronco Henry）的汗巾，用它缓慢、温柔地拂过身体，然后，蒙在脸上。

布朗克·亨利是他走进牛仔世界的启蒙者和领路人，如今他已经离开人世。 阳光透过汗巾，菲尔有力的身体上阴影斑驳。肌肉鼓起，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正被他强烈地压抑着。 他们曾一起在深山里猎鹿，天气突变，布朗克·亨利为了让菲尔活下来，在铺盖卷里用赤裸的身体紧紧贴住菲尔，救了他的命。这是菲尔记忆犹新的画面，或许从这一刻起，他对布朗克·亨利产生了倾慕之情。

1925年，美国的西部牧场并不宽容。在到处散发着男性激素的牛仔世界里，菲尔必须藏住这个秘密，藏起右上角写着布朗克·亨利名字的男性裸体杂志，必须表现得和所有人一样，甚至更硬汉。 他的脆弱藏在容易被忽视的细微末节处。他习惯和衣蜷缩着入睡，这是一种典型的自我保护姿势。他曾经和弟弟住在一个房间，分睡两张单人床，在弟弟搬出去之后，他抱着班卓琴躺在床头，眼里满是无奈和落寞。

令人意想不到的是，在影片的后半部分，少年彼得逐渐走近了更真实的菲尔。 在一个集会上，彼得穿着白袜子和帆布鞋，戴着遮阳帽，闲庭信步在牛仔之间，穿过一声声“南茜女士”和“死基佬”的嘲笑。菲尔被触动了，彼得的满不在意似乎让菲尔看到彼得和自己身上相通的“男子气概”。

他开始主动与彼得交好，把远方起伏的灰褐色山脉指给彼得看，曾经只有布朗克·亨利的眼睛才能看出山脉中常人看不到的东西。没想到彼得一下子说出了答案：【那山脉像一只匍匐着的、在吠叫的大犬】， 这一刻，菲尔卸下了防备。 他承诺要编一条牛皮绳子送给彼得，教彼得骑马，邀请他一起到山上去寻找勇士的足迹，把自己和布朗克·亨利之间的故事讲给彼得听。

他同时以长者、真男人的姿态告诫彼得，“别让你妈把你弄得像个娘娘腔”，直言母亲罗斯是彼得成长的障碍。 但他并不知道，在彼得眼中，他才是真正的障碍。 连夜编好送给彼得的牛绳后，强壮的菲尔倒下了，整张脸被汗水浸湿，去医院之前，他想要找到那个男孩，把绳子送给他，但他没能见彼得最后一面。他死于炭疽——一种人畜共患的急性传染病。 传染源来自一头病牛，彼得曾独自骑马上山，戴着手套割下病牛的皮，后来菲尔把它编进了送给彼得的那条绳子。当时菲尔的手背上有一道流血的伤口，他裸露着伤口洗病牛皮，编牛绳，把绳子送给彼得。

硬汉牧场主菲尔，从来不是一个胜利者。 他最终败给了孱弱的少年，自己口中的“南茜小姐”彼得。

03如何培养人，就如何培养男孩

菲尔就这样，以几近潦草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，有毒的男性气质令他刺伤爱的人，而他最终也死于爱的交付之中，死于彼得看似沉默但深沉的布局和反抗里。 电影的镜头就像一个巨大沉重的磨盘，一点点磨碎我们对菲尔和彼得的“第一印象”。

电影中，彼得曾告诉菲尔，他的亲生父亲担心彼得“太过强硬，不够善良”，菲尔不以为意，一个身材纤瘦、折纸花、戴遮阳帽的男孩，有什么强硬的？而如果你一直代入菲尔的视角看待彼得，或许的确很难发现这一点。 柔弱的彼得曾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翻看医书，举起手术刀，面无表情地解剖一只活兔子。最后，亲手把病牛皮交给菲尔。

深受性别刻板印象的影响，习惯用外在给一个人盖棺定论，我们因此总是忽视“彼得们”内心的愤与痛。 “复仇成功”的彼得只是电影世界的一个极端例子。而现实社会中，不符合传统男性气质的彼得们，更多的是被有色眼镜下的暴虐驱逐到无依之地，成为“玫瑰少年”。 我们早就该知道，不同的性别气质并没有高下之分，暴力、侵略性、反对女性气质，也并不意味着真正的强大。

而这部电影进一步告诉我们，有毒的男性气质不仅会伤害彼得们，也同样让菲尔们受此折磨，成为难以挣脱的枷锁。 在纪录片《面具之内》（The Mask You Live in）中，一些现实世界里的“菲尔”吐露了心声：为了追求这种“男性气质”，他们对自己要求严格，巨大的压力和孤独让他们靠近香烟、毒品，又因为耻于倾诉和求助，他们逐渐滑向抑郁症甚至自杀的深渊。

对此，一种很重要的方式是进行“情感教育”。在有毒的男性气质的规训中，拒绝表达情绪是通病。就像菲尔，除了愤怒，他几乎不曾表露过其他的情感，这也导致了他的极度压抑。 美国儿童心理学家丹·金德伦（Dan Kindlon）和迈克尔·汤普森（Michael Thompson）认为，情感教育对男孩的成长十分重要，父母需要有意训练男孩对于情绪的理解和表达，同时帮助他们在人际关系中建立更健康的依恋类型。

他们敦促父母认识到，当孩子被鼓励去追求过于严格的男性气质标准时，男孩们会付出代价。而在“情感教育”背后，一个更核心、更底层的共识，是建立科学健康的性别教育理念。这是全面性教育的重要内容。

科学的性教育更希望首先把孩子当成是一个个体的人来对待，男孩可以坚强、勇敢、有担当，同时也可以温柔、体贴、细心。这些都是人性特别光辉的特质，跟性别没有必然的联系。

结尾提出一个问题，我们今天应该如何培养男孩？借着《犬之力》提供的反思维度，这一答案值得被再次呈现。 “这个问题的本质是我们在今天要如何培养人，一个有人性的、文明的、善良的人。我们如何培养人，就如何培养男孩。”